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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08节

    猪八戒说

    呈上有英国女王、法国波拿巴三世、西班牙伊莎贝拉二世等人亲笔签名的国书,皇帝看也不看,随手放在一边,“老五,这一年多很辛苦了吧?”

    “臣弟不敢欺瞒皇上,真是有点累了。尤其是坐船,您也知道,臣弟是旱鸭子,一点水也不会,成天坐船看着水面,总害怕掉下去,要真是那样,可就成了《西游记》中猪八戒说的,‘师傅姓陈名到底了。’”

    谌福堂中一片大笑!皇帝笑得弯下腰去,喉咙中猛烈的咳嗽起来。六福、惊羽几个也为??醯啮劣铮?堑萌炭〔唤??辖粞谧∽烊绦Γ??徽欧哿痴堑猛ê欤?植桓以独耄?缓们孔员镒拧

    好半天的功夫,皇帝的笑声逐渐收敛,“你这个老五啊!一年不见,仍自是不改本色!朕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。说得好!”

    奕?赔笑几声,“皇上,臣弟此番到英法诸国,英法各国国王等一再恳请,我天朝能够摒弃前嫌,与列国多有交好。往日种种不快,皆当一笔扫过。望我天朝皇帝陛下恩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说说,大家都各抒己见吧。”皇帝含笑看着军机处几个人,“都说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文祥虽是后进,但他是以旗人管着总署衙门的差事的,更兼着内阁学士,虽然是揆席(就是副职),对这样的事情,自然是当仁不让,“奴才以为,五爷的话说的极是。旁的奴才不知道,只是知道,自咸丰七年中英交恶以来,美、西、葡三国,一直从中奔走,各国公使、领事纷纷到衙门中来,意图从中调和帮衬一二。”

    他咽了口吐沫,又说道,“奴才想,这其中自然有列国自身之份,但不管怎么说,终究是于我天朝有一番尊崇、孝敬之心。如今美国不提,西葡两国有这样的请求,我天朝亦当俯准才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,翁心存,你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臣想,答应彼邦的要求,并无不可,但臣只怕,列国得陇望蜀,于其后更有所求,到时候,……就是不了之局了。”

    皇帝迟疑了一下,就在众人都觉得有些心下惴惴的时候,他又点将了,“阎敬铭,你是奉旨管着户部的大臣,你说说看

    阎敬铭心中有些打鼓,很明显,皇帝于翁心存的奏答不满意,言语中又特别提及自己所管的户部差事,自然是希望通过户部这几年来的成效,驳回翁心存的话,只不过,他虽然是北方人,孙瑞珍又是自打他入值军机处之后,多有拉拢之意,他自己心中却实在不愿意卷入这等以地域为区分的争斗中去,故而一再推挡。今天看来,就是想不得罪翁心存也不可能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低头答说,“臣自咸丰四年起,蒙皇上捡拔,与同僚协理户部差事,这五年来,各省关税、洋税大有增长,以洋税为例,臣查阅户部各年往来数目,咸丰二年的时候,洋税不过六百余万两,到了咸丰六年的时候,就已经增加到了一千三百余万两之多。特别是以广州、上海等口岸之地的洋税缴上的为最多。”

    他说,“臣想,税银如此增长,一则可见我皇上圣明如天,百姓纯良,莫敢有偷漏之弊;二来也可见各省口岸,帆影蔽天,一派繁华胜景。”

    “故而臣想,若是再我天朝之内,另开几处口岸之地的话,……”他偷眼看看身边坐着的翁心存,口中说道,“日后税银大增,国用日渐充足,则天下事可定矣。”

    翁心存没有说话,但脸上不以为然的笑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,只是以国家正用税银之事以为借口,难道就不考虑‘君子不尽利以遗民’的道理了吗?到了此时,他心中于固守的华夷之辨虽然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强烈,但如同天下所有读书人一样,道光二十二年签订的合约中,登载的割让香港一项条款,仍自是让他怒满胸臆。

    如今国势日渐强盛,反过来居然要主动打开边禁?让各列国能够上岸生活、经商、往来?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?

    他正在思忖间,只听身边的曾国藩说道,“皇上,臣倒在想,各列国恳请我天朝在彼邦设立公使、领事场馆一项,大有可商榷处。”

    “嗯,你说说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按理而言,英法美几国都已经在我天朝设立场馆,为礼尚往来,更为两国交好计,我天朝亦当如是。只不过,派员驻守外国,彼此语言不通,风俗不明,臣恐,日后生出变数。皇上圣明在上,圣心早有所料,此事不可不防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,日后成立领事公使馆的话,人选的事情,是要商讨一番的。至于曾国藩所说的安全问题,要和驻华各国认真磋商,文祥,”

    “奴才在。”

    “日后将各国领事招到总署衙门,把我天朝的这番诚意和要求与之商讨明白,具折回奏。”

    “喳。”

    皇帝长身而起,众人随着站了起来,“老五远路奔波,辛苦得紧了,今儿个不必说太多,先回府休息几天,三天后到朝中入值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臣弟叩谢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军机处留下,其他的——都跪安吧。”

    来的路上,奕?知道,曾国藩到天津去迎迓自己一行人归来,连着几天的朝政都是草草结束,今天大约是有正经事要谈了,当下不再迟疑,带领李鸿章几个,碰头而出。

    皇帝招招手,“和朕进来。”转身进了暖阁,载垣几个人也跟着走了进来,跪倒在地,等待奏答。

    皇帝拿起一本折子,递了下去,“这是潘祖荫、肃顺、彭玉麟几个人会衔上的折子,山西的事情,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六福拿过奏折,转递给翁心存,后者无暇细看,草草的翻到最后几页,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、官衔、在此次盗卖官粮大案中所贪墨的银两数字,总数不下一二百人之多。

    沉默了半晌,翁心存把折子交给曾国藩,碰头答说,“皇上,山西省内除了这样哄传天下的大案,臣身在军机,燮理阴阳,职责所在,竟全无察觉,先要自请处分。”人不敢说话,从杌子上滑落半截身子,跪地请罪,“臣等无能,请皇上息怒。”

    “这件事若是问肃顺,他早就拿出三两个办法来了!就知道颂圣、请罪,管用吗?”皇帝双腿一偏,落递站起,“都滚出去,朕懒得再理你们!”

    载垣几个碰头而出,皇帝在暖阁中却更加恼火,原本几个人在身前,终究是能够有一个发泄的途径,现在这几个人给自己打发出去,他们倒是可以清净了,把难题反留给了自己?可恶,太可恶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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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山西大案,朝廷以重法处死了不下三十六名官员,除了吴衍、晏端书几个人之外,平阳、蒲州、潞州、汾州、大同、宁武、朔平七府;归化、宁远、萨拉齐、丰镇、清水河、托克托城、宁远七厅;直隶平定、代、保德、霍、解、降、沁、辽等八州的一级行政官员,也同日被绑缚北京菜市口行刑。

    皇帝不惜杀三十余人以震慑天下贪墨行径的举动,诚然收到了一点效果,但同时也引发了极大的争议,左都副御史,兼京畿道御史沈淮第一个上折子说,皇帝临以重课,虽彼等身犯律法,终究是失诸宽仁。更与天朝一脉相承,善待士大夫的祖制不合。

    沈淮是皇上很看重的大臣,在旁人想来,便是折子中的言语激烈一点,但身为言官,不如此怕也不能打动帝心,故而奏折封奏上去之后,他自己,连同都察院的袁甲三等都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让人意料不到的是,皇帝为沈淮所上的这份奏章大为震怒!“沈淮,照你折子中所说,朕和这朝廷大员,就应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,君臣和光同尘,就是善待士大夫了吗?”在军机处叫起的时候,皇帝命人把沈淮传到御前,当众问道。

    “臣不敢。只是臣想,这么多大臣,同遭弃市,似乎于我皇上如天之德,略有微暇。”

    “呸!朕看你实在是糊涂透顶!”皇帝口不择言,如同粗妇骂街一般,“在你看来,朕的德行是要靠吴衍之流来维持的吗?上一年肃顺回京述职,朕问他,他说,此事必然是如偷针偷金一般的循序渐进。朕深以为然,山西省内,若是有一个人,是真心为朕、为朝廷着想的话,也不会自咸丰四年起,上下勾结,盗卖官粮,而从无一人举发了!这样的一群混账王八蛋,圣人的仁恕之道,难道是为他们而设的吗?”

    沈淮被斥得期期艾艾,一句话也说不来,“是,皇上教训的是,是臣的糊涂。”

    “京内京外那么多的贪墨枉法之徒,也不见你沈东木上条章来,如今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犯官,你就忙不迭的跳出来了?”皇帝言语若刃,狠狠地挖苦着他,“表面上看,是为这些人做求恳,殊不知,你还不是在借援手犯官之机,讥讽朕躬,更为你自己博取一番清名?嘿!照这样看来的话,你沈淮之心,仍自是龌龊过那些被杀的犯员呢!”

    这样武断的以人心论罪,实在是黑天的冤枉,奈何说话的是皇帝,沈淮又天生的嘴笨,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,君前不可失仪,只能跪在那里,低声呜咽,“皇上教训的是,臣罪当诛,臣罪……当诛。”

    曾国藩眼见皇帝一张玉容涨得通红,脸庞逐渐扭曲,知道这数日以来,军机处始终不能就惩治贪墨一事拿出什么条陈来,圣心极为恼怒,这一次是借沈淮所上奏折,拿他撒火出气来了。心中为老友抱屈,忍不住上前半步,还不等他说话,皇帝就看见了,“曾国藩,你是不是想说什么?朕还没有说你呢,你就先跳出来了?”

    曾国藩大吃一惊,怎么祸水东引,到了自己身上了?赶忙跪倒,“臣,恭聆圣训。”

    皇帝冷酷的格格一笑,“恭聆?朕可不敢当呢!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近来心中的火气变得非常大,昨天的时候,为了惊羽伺候差事时的***太过灼热,竟然当场传敬事房,把惊羽拉下去,差一点打了三十鞭子,还是正在阁中的佳贵妃求情,方始放了过去。

    这一次看曾国藩有意为沈淮求情,怒火转而烧到他的身上了,“朕知道,你是管着刑部的大臣,这一年多来,为了你弟弟的事情,刑部受你的簸弄,可是没少在朕的面前,为曾国荃说好话哩!”

    曾国藩可不像沈淮那样的笨拙,这样的话若是应承下来,如何得了?故而听完之后,立刻迎头一驳,“回皇上话,臣奉旨管部,却从不敢以一己之私,要挟刑部诸员,更且,朝廷有祖制,曾国荃与臣是血亲兄弟,本该避嫌,臣入仕多年,从来不敢违制而行的。”

    “说得好听,你身在军机处,又是管部大臣,想救曾国荃,还用得着你亲口说话吗?怕是赵容舫早就打好了盘算,想着怎么解救呢

    曾国藩跪在地上,心中又是悲苦又是委屈,“皇上所说,臣无可辩驳,只能自请辞去差事,以为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没有接他的话茬,转头望向翁心存几个,“军机处,拟旨。沈淮身为朝中二品御史,遇事昏悖,如同狂犬乱吠,立刻免去左都副御史兼京畿道御史之职。改任巡城御史。”

    “喳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行文山西,着潘祖荫接旨之后,即刻在省内行刑,也不必等到押回京中,更加不必等到什么秋后!”

    载垣看出皇上的心情非常恶劣,半点不敢违逆,碰头答应下来,“奴才下去之后,即刻照办。”

    经过这片刻的折冲,皇帝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点,“??ね醭须挹椭迹?荒晖?磁分蘖泄??υ谏琊ⅲ?沤?馇淄蹙粝危?⒗癫炕阆樽谌烁??磺幸侵疲?苑抡涨淄蹙衫??哒鄢时ā!

    “喳。”载垣又碰了个头,大声说道,“皇上体恤臣下,谅??淄踅又贾?螅?缘备写魈於鳎?袅σ员ǔ?ⅰ⒒噬系氖ザ鳌!

    皇帝给他胡乱的奏答逗的呲牙一乐,眼光在几个人身上扫过,“朕有点累了,都跪安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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